补救这个缺陷,是白话诗的目的之一。它要解除传统束缚,争取自由与自然,所以把旧诗的句法、章法和音律一齐打破。这么一来,“顿”就根本成为问题。旧诗的“顿”是一个固定的空架子,可以套到任何诗上,音的顿不必是义的顿。白话诗如果仍分“顿”,它应该怎样读法呢?如果用语言的自然的节奏,使音的“顿”就是义的“顿”,结果便没有一个固定的音乐节奏,这就是说,便无音“律”可言,而诗的节奏根本无异于散文的节奏。那么,它为什么不是散文,又成问题了。如果照旧诗一样拉调子去读,使它有一个形式的音乐节奏,那就有更多的难点。第一,它还是没有补救旧诗的缺点,或者说,那还是用白话做的旧诗。第二,拉调子读流行的语言,听起来不自然,未免带有几分喜剧的意味。第三,像胡适在《谈新诗》里所说的:
白话里的多音字比文言多得多,并且不止两个字的联合;故往往有三个字为一节或四五个字为一节的。
这是事实,它的原因是文言省略虚字而白话不省略。白话文的虚字大半在“顿”的尾子上,例如下例:
门外——坐着——一个——穿破衣裳的——老年人。
虚字本应轻轻滑过,而顺着中国旧诗节奏先抑后扬的倾向,却须着重提高延长,未免使听者起轻重倒置的感觉了。而且各顿的字数相差往往很远,拉调子读起来,也很难产生有规律的节奏。
第十章 中国诗的节奏与声韵的分析(下):论韵
一 韵的性质与起源
中国学者讨论诗的音节,向来分声、韵两层来说。四声的分析已见上文。韵有两种:一种是句内押韵,一种是句尾押韵。它们实在都是叠韵,不过在中文习惯里,句内相邻两字成韵才叫“叠韵”,诸句尾字成韵则叫做“押韵”。
韵与声是密切相关的。在古英文诗中,双声有韵的功用(详见第八章)。依阮元说,齐梁以前,“韵”兼包近代的“声”、“韵”两个意义。齐梁时有“有韵为文,无韵为笔”之说,但昭明太子所选的叫做《文选》,里面不押韵的文章还是很多。阮氏在《文韵说》里根据这个事实下结论说: